第十八章 入凡尘【三】
公子景一个清洁术收拾好自己，“不就让你叫哥哥嘛，干嘛这么大反应。”
慕容黎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，“你刚刚不是还说我家先主是你弟弟吗？现在开口让我叫你哥哥，你就不怕我家先主，半夜找你算账。”
“对哦，差辈了……”公子景这才意识到不对劲，“那还是叫老师吧。”
“是，老师请喝茶。”慕容黎煞有其事的端了一杯茶给公子景。
“乖，我教你啊。”公子景美滋滋的接过茶水，一饮而尽后，很大方的拿出一本小册子给慕容黎，“都是我自创的一些好玩的小法术，你拿去捉弄小玉儿。”
慕容黎接过小册子，刚打开第一页，心中十分疑惑。法术口诀怎么都是画啊，不应该是字吗？
抱着这样的疑惑，慕容黎翻开了第二页，刚看了一眼，就把小册子又丢给了公子景，仿佛它是个烫手山芋一样。
慕容黎羞得连脖子都是红的，“老师，你就这么不知羞吗？”
“这有什么好羞的？”公子景一脸茫然的打开册子，看了一眼又赶紧合上了，“咳咳……我拿错了，拿错了！”
公子景又拿出一本小册子，给慕容黎之前还自己先打开看了看，“是这本，现在想想，小黎儿你还未成年呢，现在看春宫图是有点早。”
“老师！”慕容黎有了心里阴影，接过小册子直接就收了起来，也不敢再打开去看。
“好啦，好啦，刚刚不是说有事想问我吗？”公子景也觉得自己跟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谈春宫图有点过于畜生了，赶紧转移话题。
“我想问老师，知不知道什么是红尘碧落？”慕容黎问道，“我在省经阁也不曾查到过相关记载。”
“红尘碧落……怎么有点熟悉啊……”公子景用手撑着头，细细想了起来。
慕容黎就在一旁静静的等着，也不打扰公子景，他知晓公子景经历了太长的悠悠岁月，突然让他去想一些事情有点为难他。这也是慕容黎没有第一时间来找公子景的原因。
公子景没有开口说话，而是哼起来一个小曲儿，慢慢的开口唱了两句词。“红尘紫陌，黄泉碧落，前世茫茫因缘错。芳草连天，绵绵脉脉，今生痴更与何人说……”
“这是？”慕容黎问道。
“小黎儿你可知，忘川在人界尚有一条分支。”公子景没有直接回答，而是反问慕容黎。
“知道，”慕容黎点了点头，“在西洲，据说那里生活的都是人妖混血。”
“没错，”公子景点了点头，“刚刚那首曲子叫因缘劫，是西洲的一首小曲儿。因为有忘川从中流过，所以当地的人都信奉冥王。而红尘碧落在当地指的是两个意思，一说红尘紫陌，黄泉碧落指的是四个地方，黄泉是通往冥界的路，碧落是通往天界的路，红尘指的则是人界，而紫陌指的是妖界。第二个嘛，则是一小部分人认识红尘对应黄泉，指的是唯满是红色的黄泉才是可以安全通过的，而碧落对应的则是紫陌，指的是当紫色的雨水淋在落入忘川的人身上便可起死回生。”
“满是红色的黄泉，指的应该是唯有借助曼珠沙华才能安全到达冥界，紫色的雨又是指什么呢？”慕容黎在冥界多年，并未听执明提过什么紫色的雨。匡谷所图的到底是什么？慕容黎十分不解。
公子景没有管慕容黎，毕竟能从那么长久的记忆里，翻出自己无意中听到的半首残曲，已经让他耗费了不少心神，他现在不可想想什么红尘碧落的，只想好好的找找乐子。
公子景眼珠子一转，把视线放在了刚刚他从慕容黎眉间抽出来给魇兽玩耍的忆梦上面，让小黎儿难忘的梦境是什么样子的呢？
公子景一把抓住玩的正开心的魇兽，结印封住了他的嘴巴，“小黎儿在想事情，我们不要打扰他，我带你看点好玩的。”
公子景说完伸手碰了一下忆梦，忆梦瞬间破碎，散落的紫色的碎片，呈现出另一幅画面……
天界四处祥和，百花齐放，鸟儿齐鸣。九霄云殿正是张灯结彩，红绸挂顶，徵羽司在一旁演奏着喜庆的乐章，往来的各路神仙脸上都挂着笑意。
“看这个样子，是要办喜事啊，难不成是小黎儿和小玉儿的婚礼？”公子景更加感兴趣了，赶忙往下看。
就见司仪喊了一声，“恭请新人上殿”，一对神仙眷侣携手走上九霄云殿的长阶，白色的拖尾长长的垂在身后。
“也不知道小黎儿穿白色是什么样子的？”公子景越来越好奇，“怎么还没正脸啊？急死我了……”
画面一转，只见润玉拉着锦觅的手缓缓的走进九霄云殿，围观的各路神仙都在小声的讨论着这对新人。
“神仙眷侣啊，天帝陛下和水神仙上是真的相配啊。”
“郎才女貌，天定的姻缘啊。”
司仪朗声道：“上拜苍穹大地！”
润玉深情款款的拉着锦觅转身弯腰叩拜，而画面也就到此结束了。
“这妹子是谁啊？水神仙上？”公子景有点懵，掐指算了算，“遭了！”
公子景一把把怀里的魇兽丢到一旁，“小黎儿！”公子景一脸严肃的看着慕容黎，一直用灵力掩盖的紫色瞳孔，也变成了红蓝异色。
慕容黎还未见过公子景这副模样，“老师怎么了？”
“你是不是看了小玉儿的命劫？”公子景问道，丝毫不管在自己脚边蹦蹦跳跳想让他解除嘴上封印的魇兽。
魇兽见公子景不搭理自己，便偷偷跑出了月宫，我去找主人来救命。
慕容黎看了看公子景脚边碎掉的忆梦，自嘲的笑了笑，“我本以为让我印象深刻的会是羽琼一族，却不想是他和锦觅的婚礼。”
“小黎儿，你既然叫我一声老师我就教你一个道理。”公子景笑了笑，“不乱于情，不困于命，不滞于物，不殆于心。这般，最佳。无愧于家，无愧于国，无怍于人，无惧于鬼，此番，修行。”
“多谢老师教诲，慕容受教了。”慕容黎起身向公子景行礼。
“人生百世，修行千载，不为斩妖除魔，不为青灯古佛，只为心上净土花开。”公子景摆了摆手，示意慕容黎不必如此，“佛门那群老头常说，菩提本无树，明镜亦非台。本来无一物，何处惹尘埃。你怎么看？”
“始信心非明镜台，须知明镜亦尘埃。”
公子景看着慕容黎，莫名想起了那年珞珈山大雪纷飞。
慕容子卿一袭白衣染雪，满头青丝一夜之间全白了，他问眼前诸佛，“何为修行？何为静心？”
尊者道了一声佛号，“施主，菩提本无树，明镜亦非台。本来无一物，何处惹尘埃。”
“好一个何处惹尘埃……”慕容黎仰天大笑，手中的剑直指珞珈山三十二佛陀，“让善渺亲自出来跟我说！”
“施主何必呢？善渺乃我佛门弟子，他既已入了珞珈山，便不会再出来。”
“好，那我今天就血洗了珞珈山。我就不信他不出来。”
那天珞珈山雪下的很大，风雪迷了公子景的眼睛，所以他没听见善渺跟慕容子卿说了什么。竟然让那个从落英谷一路杀上珞珈山的人放下了手中剑，从那之后公子景再也没见过慕容子卿穿白衣。
再后来，公子景问喝的醉醺醺的慕容子卿他那天为什么放下了。那是公子景第一次慕容子卿哭，他哭的很丑，特别丑。
“他曾经说不负如来不负卿，前半生许佛后半生许卿，但是那天他却叫我施主，我便知我终是抵不过他心中的佛。”
“小卿儿如果有你这番觉悟，也许当日就不会血洗珞珈山，将自己与善渺越推越远。”公子景感叹了一句。
“善渺？”慕容黎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。“这个名字好耳熟啊？”
“这啊，是小卿儿的情史，改天说给你听听。”公子景突然发现一直坐在一旁的小墨突然起身出去了，眼珠子一转，顿时有了主意，“小黎儿，这么说你喜欢小玉儿咯？”
慕容黎大方的点了点头，“确实，我心悦殿下。”
寿宴结束前来接慕容黎回璇玑宫的润玉刚踏进月宫，就听见慕容黎的那句“我心悦殿下”。
【作者有话】
因为二哥的原因，我不是很喜欢佛教，但是不喜欢不等于讨厌！我尊重任何人的宗教信仰。
景鹅唱的那首歌叫《因缘劫》，原唱是谁我忘记了，还挺好听的。
景鹅后面教阿黎的那个道理，是我根据丰子恺《不宠无惊过一生》改编的，原文是这样的“不乱于心，不困于情。不畏将来，不念过往。不滞于物，不殆于心，思而惘顾，行而桀黠。如此，安好。深谋若谷，深交若水，深明大义，深悉小节，已然，静舒。善宽以怀，善感以恩，善博以浪，善精以业，这般，最佳。无愧于天，无愧于地，无怍于人，无惧于鬼，这样，人生。”
最后是阿黎的那句诗是王守仁的《书汪进之太极岩二首》，原诗是“始信心非明镜台，须知明镜亦尘埃。人人有个圆圈在，莫向蒲团坐死灰 ”。
最后，卡在这里是不是不厚道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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